其實我之前完全不認識她，只是看見宣傳海報上那張一對男女擁抱的照片，既直接又簡單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吸引著我。於是，那天下午，就把小Ｐ交給Ｅ看顧，逕自出門到Fotomuseum看她的攝影展去了。
進入展覽室，只見里面被分隔為四間漆黑的小房間，照片以幻燈片的形式展出，有四個不同的主題，個別配上她自己選的音樂和歌曲同步播放。房間外面，牆上挂了幾幅以許多照片拼合起來的collage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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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你感到迷茫、孤單、受到傷害，或者被愛人毆打後．你會把相機的鏡頭對著自己嗎？當你把鏡頭舉向你的好朋友，他們會不會毫不遮掩的流露自己的情感？
他們會不會對你卸下隱私的防線，願意讓你進入他們的臥室，拍他們跟自己的愛人在床上做愛？又或者，願意在臨終前，讓你在病床前拍下他們蒼白瘦削的臉？
以上幾點，這位攝影師都一一做到。
還有，她的朋友都同意讓她發表那些很私人的照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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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年多前她開始拿起相機，一心只為了原原本本的記錄她的朋友，尤其是他們的生活。這麼多年以來，她一直在拍的都是身邊的朋友，還有她以前的愛人。有一段時期，在她進入戒毒所之後，還曾經把相機對著自己，記錄那個充滿恐懼、非常痛苦的自己。
她有不少照片的對焦都模糊了，光線也不足．像每個人都會拍的snapshots，許多照片看起來一點都不’專業’。
可是，坐在漆黑的房間中，透過一張又一張的幻燈片，她向你’敘述’多年來在她身邊流轉的生活經歷和故事。看完，宛如身處其中，雖然你不認識那些人，卻在你心里喚起種種感受，一些源自你自己生活中的感受。
為什麼呢？為什麼會這樣？我想了很久。
之後才發現，因為攝影師和被攝者之間，沒有距離，這些照片讓我們的眼睛，緊緊的貼近去看這些人的生活。
讓我驚嘆的是，攝影師和被攝者之間，彼此親密互動著，沒有修飾，沒有保留，沒有刻意美化／被美化。我在想，她和朋友之間，要有多深的感情和信任，怎樣的交流和溝通，才能做到這一點？
照片中處處流露她和被攝對象之間的那份親密關係，深深的打動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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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拿起相機，決定拍些什麼，什麼不拍，怎樣拍等等，都是很個人的選擇。
我不是指每個人都要學她這樣拍照，她的照片也許會逾越了你心中的道德尺寸，不會是你喜歡喝的那杯茶。
而我，看了她的攝影展之後，受到莫大的衝擊，問了自己許多問題。
我一路來所拍的那些’很美’的照片，會不會是一種逃避？一種扭曲？一種修飾？一種自我安慰？
我清楚的看見自己造作、空洞、疏離、虛偽、脫離事實的一面。我拍的許多沿途風景和人物，所展現的一般是'what the photographer saw', 雖然我向來喜歡紀錄性質的照片，卻從來沒有去認真想想，有沒有可能去'to present what it is' 或者 ’present who they are'？
更別說把鏡頭對著自己了，那些照片，自己看了都覺得難啃。
這三個星期以來，心里就一直在反思這些問題，啊，只是一個開始，路還遠呢。而這篇分享寫得很慢很慢，斷斷續續的，欲言又止的寫到今天才寫完。
我牢牢記住了這位攝影師的名字，她叫 Nan Goldin。
（from Google image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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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後記：在網上看她的照片跟坐在漆黑的房間看她的幻燈片（還有一邊聽著那些音樂），實在是天淵之別的體驗，希望有一天你也有機會在某城市遇上她的攝影展。網上關於她的資料多得是，覺得這篇訪問寫得蠻詳盡。）
9 comments:
瑩，感謝分享。
我曾經在加愛的一個網站鏈接看見一些照片。
腦海中盤旋不去的是黑暗。
瑩姐，
我也非常喜歡Nan Goldin，
在格拉斯哥的美術館的同性戀及變性人攝影展正好有她的作品，
很動人很震撼。
Yee Lee,
那個網站我也看過。
小鯨：
啊，你也看過她的展覽！你看的那個也是slide show 嗎？
瑩
我也喜歡Nan Goldin
也跟小鯨討論過她
香港家有她的相冊
我喜歡扭曲脫離常規的美
瑩姐，
我看的只有她拍的三張相片，
和其他攝影師一起展出。
很想看那個slide show，
不知道會不會來奧克蘭？哈哈。
這個世界上，每個人都習慣了不老實。
每天要如何裝扮自己要穿什麽出街？ 不老實。
見到誰要講什麽話？ 不老實。
彼此客客氣氣規規矩矩遷就遷就，不老實。
拍照很多時候是拍給別人看的，所以也很容易不老實。
練小弟，
嘿，最後那句被你說中了，也是我在問自己的其中一個問題。
其實拍照給別人看，沒有問題啊，那是照片其中一個作用之一。只是，我有沒有試過拍純粹給自己看的照片？不期望別人來'like'的照片？又會是怎樣的？ ：Ｐ
btw,也好奇問句： 你看過別人拍給自己看的照片嗎？ 如果有，是怎樣的？
如果答案太長．留來下次見面談吧。
有啊，魯安的照片，哈哈!
很多小孩拍的照片都是，自由自在，無拘無束。
發覺越懂得拍照，就會越想得多。
一拿起相機，就如駕車一樣，有了一定的自然習慣動作。怎樣的構圖會好看，光線充不充足，什麽光圈對什麽快門等等，都了如指掌。我覺得這是一種限制。
前幾天跟朋友吹水了一下。
我個人覺得，拍照有分《由外往内》和《由内往外》，兩种。
《由外往内》的拍攝方式比較普遍。
比如看到某座山，某些人，某些風景，某些場景，某些事情等等，深深被這種外在因素吸引住而按下快門。那些拍完拿去“分享”的照片大多數來自這一組。 :P
《由内往外》的拍攝方式比較能正視攝影人當下的感受。
比如我此刻的心情非常愉悅，那就感受一下這份愉悅，然後隨著這份感受去拍照，此時無論拍天空也好，拍垃圾也好，拍什麽都好，作品很容易帶出這份感受，完完全全是攝影人本身的感受，而不是這座山這片天空這堆垃圾丟過來的。
好了，天下無敵的話講完了，謝謝收看，哈哈。
嘩，練小弟，謝謝你認真又用心的回答，知道你平時在自己的博也少打字，實在太感動了。我很珍惜的讀了幾遍。 ：）
認真想了想你說的那兩種拍攝方式，也同意，不過覺得應該不只這兩種，畢竟攝影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因為有那麼多的拍法！不過需要時間仔細整理一下，暫時不接下去啦。
是啊，小孩拍的照片往往特別清新有趣。說起來，這位女攝影師其中的照片，就很像小孩拍的那樣，被拍的對象完全不介意鏡頭靠的那麼近，還放下防範，在鏡頭前真情流露。 這種照片有一種很單純的很動人的力量。
對，你說的那些拍照習慣，是自動就跑出來的。我就是啦，第一時間只想到’要拍得美’，結果往往扯遠了我和被拍對像／或者環境的距離。 我在想，在拍照過程，我有沒有可能走’近’一點？不要只是一味強調’美美美’，自己也看膩了。
謝謝你陪我聊攝影，真高興呢 ：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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