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井

來到舊街場走走，經過其中一個鐵花門口前，有一位穿著睡衣的婆婆正站在客廳，我們跟她微笑打個招呼。
她見我身邊有幾個洋人，就好奇問他們從哪里來啊，彼此開始閒聊幾句。

我今年七十三歲啦，這位婆婆說，從出生到現在都住在這間房子。

我見這位婆婆那麼友善，就大膽問：你介意我們進來參觀你的家嗎？
當然沒問題，婆婆爽快的答，隨即打開鐵花大門。


看見牆上挂著結婚照和小孩的照片，我問：那是你的兒女嗎？婆婆搖頭說：我沒有嫁啦，牆上的結婚照是我妹妹來的，那幾個是我的外甥。光線昏暗的客廳里，還坐了一個男人，我看不清楚他的臉。婆婆說，他是我弟弟，他身體有病哦，幾十年都是睡客廳的沙發，不要睡房間。我睡樓下這間房，妹妹和妹夫上班去了，他們睡樓上的房間。


踏入天井和廚房，聞到地上傳來濕瀝瀝的氣味，我告訴婆婆，讓我想起外公外婆的廚房呢。

婆婆並沒有像一般的老人家用抱歉的語氣賠不是：哎呀，不好意思，那麼亂那麼簡陋，不好看啦？不，她完全沒這個作風，就帶著笑容站在一旁，一副很坦然很從容的態度，是哦，這就是我的家。


站在天井下，才看見原來那天的天空那麼藍。想起來，天井真是一個好設計，外面的天空也成為房子的一部份，抬頭就見浮雲、陽光、雨水和天空，感覺多好。現在的房子有空調有自來水，還要防賊呢，蓋天井來做什麼？

臨走前，我見飯桌上擺了碗碟和筷子，你是不是在弄早餐吃啊？我問婆婆。她還是一臉笑容，說沒有啦，我的外甥去了買早餐給我吃，她應該快回來了。

我沒想過要舉起相機的鏡頭對著婆婆。很自然的，你的直覺會告訴你：不要拍。

有時候，選擇不拍，是因為尊重。

道別時，我們不斷對婆婆說：謝謝你，謝謝你，萬分謝謝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