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友人曾經問我,你的照片,即使最深情,也那麼冷靜, 你的心經常是抽離的麼?
其實我也不懂該如何去解釋我拍照的過程。很多時候, 按下快門時, 我覺得自己就是那只鳥、那道牆、那片陽光、那片海, 有時候還覺得我可以無形的延伸, 我的手彷彿碰到樹上的葉子, 觸摸到坐在對面那女子的髮絲等等。
畢竟每個人拍照時感知的方式都不同。有些人拍照,為了呈現某個風景, 呈現某個人, 某個預設的構圖, 也有些人拍照, 為了呈現一種視覺體驗, 呈現他看見了甚麼。最近在阿姆斯特丹看了Saul Leiter的攝影展,他就是後者。
一把雨傘、一頂帽子、一個身影、玻璃窗上的雨點, 這些原本平凡的景象, 在這位攝影師眼中卻成為美麗的影像。那是五十年代的紐約, 他彷彿是街上的隱形遊人, 悄悄然的在某個角落出現, 在流動的街頭中捕捉到凝靜的一刻, 照片散發的濃郁的氛圍和多層次的質感。
Saul Leiter於１９２３出生在美國，如今八十九歲, 他為人低調, 深居簡出, 2008年難得現身巴黎為他自己的攝影展主持開幕。年輕的時候他一個人搬到紐約,一心要當一名畫家, 當年的他並沒有學過攝影，平時純粹為畫畫尋找靈感, 喜歡到城市街頭到處游走，拍下他感興趣的街景。後來他遇到欣賞他的伯樂,而成為一名攝影師, 晉入時裝界做了很多年的時尚攝影師。
對他來說，時裝攝影只是一份讓他維持生活的工作，他一有空還是依然做他最愛做的事情 - 就是到紐約街頭散散步，拍拍照片, 拍一些私人的, 純粹給自己的照片。這一系列在50年代拍的色彩照片,多年來他從沒公開過, 直到幾年前才決定展出這批照片。
看了Saul Leiter的攝影展之後, 走路去某巷子內的咖啡吧, 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頭, 忍不住取出相機, 用自己看和感受的方式, 拍了幾張這個美麗城市的倒影。
回到那個朋友的問題, 我似乎有比較明確的答案了: 我並不感到抽離, 而是因為之間的距離消失了, 融入了此時此刻 , 紛紛擾擾的意念都退散了, 一切因此是凝靜的, 永恆的。
published in《姐妹雜誌》March 20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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